姚檀棟(下)與科研隊員協(xié)作攀登冰川。
中科院青藏高原研究所供圖
姚檀棟在查看冰芯。
中科院青藏高原研究所供圖
對于中國科學院青藏高原研究所所長姚檀棟院士來說,時間是一把有時很長、有時很短的“伸縮尺”。研究中,他丈量的時間動輒以萬年計,比如那根從青藏高原古里雅冰川鉆取的冰芯,年齡高達70萬年;生活里,他又不得不對時間精打細算,是個大忙人,哪怕是這次接受不到兩個小時的專訪,也是他見縫插針擠出來的。時間是常量,也是變量,這是姚檀棟關于時間的相對論。
科學探索是人的一種很原始的好奇心
時光追溯到1975年,姚檀棟在蘭州大學攻讀冰川凍土專業(yè)。“當時根本不懂冰川是什么,學起來很被動。”但當他第一次參與野外實習,來到祁連山“七一”冰川考察,瞬間就“震撼地喜歡”上了冰川的純潔和壯麗。時至今日,說起當時的情景,姚檀棟抬起雙手比劃著冰川的輪廓,仿佛它們就在眼前。“科學研究的本質就是人對自然的興趣,是一種很原始的好奇心。”這份好奇心,驅使他在科學之路上一走就是40多年。
姚檀棟的研究就是和過去的時間賽跑。冰川對氣候變化最敏感,研究取自冰川內部的冰芯可以幫助人類找到解開氣候環(huán)境變化之謎的鑰匙。“人類氣象觀測史只有100多年,提供的信息非常有限。”姚檀棟表示,相比之下,冰芯記錄的時間長、信息量大、分辨率和保真度都很高,不僅會記錄氣溫等過去氣候環(huán)境的各種參數(shù)以及太陽活動等影響因子的情況,還會記錄人類活動對其產生的影響,對解釋整個演進過程很有幫助。“把過去幾十年的情況弄明白了,就想知道過去一百年是什么樣、過去一千年是什么樣、過去兩千年又是什么樣。”只有掌握過去的規(guī)律,才能預測未來。
不管是上高原還是出國開會,姚檀棟回京后一般都是直奔辦公室,屋子里的燈通常也是整棟樓里最晚熄滅的。他常和學生們說,搞研究需要專注、堅持、投入,他還把這3個詞總結成一句話:“只靠每天工作的8小時,成不了科學家。”
在一篇題為《我與冰川站》的文章中,姚檀棟曾飽含深情地回憶:提起中國科學院天山冰川站,我就會在腦海中呈現(xiàn)日漸明晰的各種鏡頭。在這里,我第一次和施雅風院士天天同吃、同住、同考察,他和一些老科學家如曲耀光、文啟忠等談科學、談國事、談家事。那是一些親切、感人、受啟迪的鏡頭。在這些鏡頭中,我能看出自己研究現(xiàn)代冰川最初的洗禮。在這里,我第一次和朗尼、湯姆森博士相遇、長談、暢想,那是一些拼搏、奮斗、干事業(yè)的鏡頭。
獎項是對中國青藏高原整體研究水平的認可
時間不會辜負奮進者。2016年12月26日,瑞典人類學和地理學會(SSAG)宣布,鑒于在青藏高原冰川和環(huán)境研究方面作出的貢獻,瑞典人類學和地理學會擬將2017年維加獎授予姚檀棟。維加獎素有“地理學諾貝爾獎”之稱,這是亞洲學者首次獲得這一榮譽。
“2016年會因為維加獎而具有特別的意義嗎?”姚檀棟搖了搖頭,“驚喜肯定是有的,因為維加獎代表著科學界的認同。但更重要的是,獎項還代表國際地理學界對中國青藏高原整體研究水平的認可。”在他看來,我國的青藏高原研究從新中國建立后開始起步,克服了重重困難,直到20世紀80年代才為國外所知,尤其是經過近幾十年的快速發(fā)展,水平已經能夠位列國際第一方陣。“青藏高原研究是我國科學家靠著地質錘、羅盤、筆記本撐起來的,這里凝聚著幾代人的心血,成績來之不易。”
和時間賽跑并不容易,地學研究可以說是走出來的——需要長時間的野外考察和相關知識積累。姚檀棟今年已經63歲了,每年還要上七八次青藏高原,短則幾天,長則數(shù)月。從未接受過專業(yè)登山訓練的他登上過海拔超過6000米的珠穆朗瑪峰冰川和納木那尼冰川,也登上過海拔超過7000米的慕士塔格峰冰川和希夏邦馬峰冰川。道路艱險,姚檀棟卻總是走在前面,“帶隊的第一個上,后邊的人跟著上。”這是姚檀棟給自己定下的規(guī)矩。和冰川打了40多年交道,這位綽號“冰人”的科學家還保持著年輕人一樣的沖勁兒,他辦公室的角落里也總是躺著一個能“說走就走”的登山包。
近年來,青藏高原研究受到了越來越多的關注。“還是遠遠不夠。”姚檀棟認為,“青藏高原既是亞洲的‘水塔’,又是周邊廣大地區(qū)的‘環(huán)境驅動源’,地球上有20億人會受到青藏高原環(huán)境的影響。打個比方說,太平洋的風吹不到青藏高原,但高原上冰凍圈的變化卻能決定風往哪兒吹。”
服務國家需求是科學家義不容辭的責任
在過去20年中,由姚檀棟領導的科研項目與來自美國、法國、德國、冰島、俄羅斯、巴基斯坦、印度、日本等幾十個國家的科學家開展合作,研究青藏高原環(huán)境變化及其影響。由他發(fā)起的“第三極”環(huán)境計劃,取得了一系列重要的科學發(fā)現(xiàn)。通過冰芯記錄、實地觀測、衛(wèi)星遙感數(shù)據(jù)分析、模型模擬等不同方法的綜合集成,他們發(fā)現(xiàn)如今是兩千年以來最溫暖的時期,而且全球氣候變暖、季風與西風的交互作用是造成青藏高原冰川退縮及其南北差異的重要原因。
“近年來我確實更側重于研究冰川的變化。”談及原因,姚檀棟認為,雖然科學家的興趣很重要,但是服務國家需求,履行社會責任也很重要。“氣候變化對環(huán)境影響越來越明顯,國家和社會都希望科學家能夠站出來,這是義不容辭的責任。”
姚檀棟還提出要讓“第三極”研究為“一帶一路”建設提供科研支持。他介紹說,“一帶”沿“第三極”北緣地區(qū)向西到中亞,經歷高山、戈壁、荒漠、冰川、湖泊等不同地貌景觀,大都是環(huán)境和生態(tài)脆弱區(qū),受氣候變化影響巨大。“一路”沿著“第三極”南緣地區(qū)往西,除地貌景觀與北緣相似,由于印度洋季風演化影響,易發(fā)生氣候與環(huán)境極端事件。“研究并改善青藏高原及其周邊地區(qū)生態(tài)環(huán)境,應該成為推動‘一帶一路’建設的有力抓手,決不能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姚檀棟說。
隨著對青藏高原“第三極”認識的不斷深入,姚檀棟愈發(fā)堅信“功夫在詩外”——需要進一步放寬研究視野。他和團隊開展的青藏高原地球系統(tǒng)研究,以大氣圈、水圈、冰凍圈、生物圈、巖石圈、人類圈六大圈層之間的相互作用為主題,揭示“第三極”環(huán)境變化的過程與機制及其對全球環(huán)境變化的影響規(guī)律。“青藏高原是個大系統(tǒng),也是一座學術富礦,要圍繞青藏高原,打造我們自己的人才高地,產生出更多的卓越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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